三楼书记室的暗号（27）从瑞典返回平壤

  和在丹麦时不一样，我们在瑞典并没有正真获得粮食援助。2000年6月，我收到了回国召唤令，那是金大中总统和金正日委员长召开南北高峰会的月份。

  一般而言，大使的海外派驻年限是4到5年，大使及以下的外交官们则是3至4年。但也有不适用这些惯例的，那些长久驻外工作的外交官们，通常是侦查总局课这类特殊机关的员工，或是执行劳动党“三楼书记室”特殊任务的人。而三楼书记室，是一个类似西方总统秘书室的重要机关。

  驻外工作期满三年左右，朝鲜外交官们就要开始准备回国。有部分外交官们为了将回到平壤的日期往后延迟几个月，会和外务省干部进行一些合作，配合那些有力干部们展开“幕后事业”。要是干部处或有力干部能出面，就可晚几个月再回国。

  那时候我原本要在1999年底被召唤回国，因为我是1996年6月被派遣至丹麦，上班时间已经要满三年了。然而1997年底，丹麦大使馆被撤回，我转往瑞典大使馆，还在丹麦寻得免费捐赠的起司，受到金正日表彰，因此我获得了一年三个月左右的优待期。

  朝鲜物资严重不足，被召回时，我们会尽可能购买物品回国，这也是人之常情。根据在哪个区域、哪个国家工作，带的东西可能会有些许差异，不过大致上都会包含礼物、食品、电子科技类产品等。

  如果是已婚者，夫妻要分别准备赠给双方父母、兄弟姊妹、亲戚、朋友的礼物。万一漏下哪个亲戚，他们可是会非常难过的。最受欢迎的礼物，是不容易在平壤外汇商店购买，或是国内价格较昂贵的产品。举例来说，像是食用油、砂糖、调味料、电视、录音机、相机等。

  可是运费又是一笔负担，从海外驻地运到平壤，朝鲜只补助150公斤航空货物的运输费。而这根本不够，连带衣服和家用品回去都不够。因此大家都用存下来的积蓄，去支付货柜或是栈板的费用。我自己由于行李不多，只寄了三四个栈板到南浦港，但也有不少外交官是寄了整整一个货柜的东西。

  在准备回国时，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人买了十几箱蜡烛，那是因为平壤经常停电。目前平壤有了中国制的太阳能板和12伏充电灯，基本上没有家庭点蜡烛了。然而在2000年初，购买蜡烛还是富裕家庭的象征，一般家庭只可以使用将棉芯放进食用油的油灯。

  南北高峰会后朝鲜看似会有重大变化，然而在过去的17年来，朝鲜的电力情况并无大幅好转，充其量只是从使用蜡烛和油灯，换成使用太阳能灯和充电灯罢了。

  我的接任者，是曾担任过朝鲜驻利比亚大使馆书记官，且在外务省情报局工作过的崔光日。他是平壤外国语革命学院和国际关系大学大我两届的前辈，是大学时期因“金圣爱手表事件”造成极大风波的人物。关于金圣爱手表事件，之后我会再进一步详述。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和崔光日交接业务。丹麦和挪威相关业务在当地交接，爱尔兰、立陶宛、拉脱维亚、爱沙尼亚的业务交接，则用文件进行。

  我们一家人在瑞典寄出货物后，就搭飞机到北京，再转火车从北京抵达平壤。抵达平壤站是2000年7月的某一天。我在海外工作期间，虽然曾往返平壤两次，然而妻子和大儿子却是暌违四年回国。在丹麦出生的老二，则是诞生后初次踏上祖国的土地。

  母亲、姐姐弟弟、侄儿们，和岳父岳母、小舅子全家人，都来到平壤站热烈迎接。岳父1995年被贬至咸镜南道德成郡后，这是我和他暌违五年的重逢。岳父于1999年底在金正日的赦免下，再次回到平壤住在儿子家中。而岳父在深化组事件结束前就能返回平壤，全靠张成泽。因为岳父在担任金日成政治大学总长时期，和张成泽是莫逆之交。

  当时距离韩国联合新闻报道岳父因保卫司令部窃听被左迁的消息，已时隔三个月。虽然无法得知张成泽是否是知道了联合新闻的报道内容，才向金正日提出建议，然而我所知的事实就是如此。

  某一天，张成泽看到心情愉悦的金正日，就恳切地对他说， “曾经担任金日成政治大学总长的吴启秀，在人民武力部总政治局组织部局长李奉远的陷害下，被送往咸镜南道德成郡进行革命化。人民军保卫部透过李奉远报告的资料能知道的，就只有吴启秀是俄罗斯留学生出身这件事，这可说是非常偏颇的判断。没弄清楚吴启秀的过失，再加上已67岁高龄，他也深刻地反省过了，希望现在能将他调回平壤。”

  在场的国防委员会常务局长玄哲海，也在一旁帮腔说话。玄哲海的父亲和我岳父的父亲，都是金日成组织抗日游击队时共同战斗的战友。也就是在这样的渊源下，玄哲海和岳父在半岛解放后一同就读于万景台革命学院，并且分别于朝战时，在金日成的“亲卫中队”内服役。

  金正日意外大发善心地对张成泽说，“吴启秀到那里去了吗？你看是让他穿回军服再赐一颗星，还是按照他本人的想法安排。”于是人民武力部随即行动，安排岳父回到了平壤。

  回到平壤的岳父很快收到组织上的提议，“你之前退役时是中将，若根据将军大人的命令重新穿上军服，就会多一颗星成为上将。不过现在符合上将级别的职务，只有位于慈江道的国家文献库负责人一职。所以穿上军服前往慈江道服务国家，到最后就能得到上将称号。若是没有这些想法，那就按照你的心愿，和孩子们一起舒适地度过余生。”

  当了一辈子军人的岳父，自然想再次穿上军服。可是在孩子们恳切的请求下，好说歹说才回到了平壤。要是再次穿上军服，在工作时不慎犯了失误，那到时就没有恢复身份的机会了。岳父无法抗拒孩子们的恳求，最终放弃了上将职务。

  我认为这是相当好的决定，在朝鲜，不管你多么出人头地，也会在一刹那间被撤职。替岳父说话的张承泽就证明了这件事，有谁会知道，看似会永远享尽富贵荣华的他，只因为金正恩的一句话就被处死。

  初次见到二儿子的父母亲和岳父母很开心，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我们在丹麦“赚”了一个孩子回来。我的父亲在这段时期由于脑出血，长期处在半身不遂的情况，好不容易才恢复到可以外出。在这苦难的行军时期再加上深化组事件，全家人都过得很辛苦。可是对我们一家人回国，他们由衷的感到开心和喜悦。

  一直在追此文，从另一个角度窥探到朝鲜体制的一些弊端，对我们很有借鉴意义[赞][赞][赞][赞]

  感谢作者能让我们正真看到这样的文章，如是转载，那也感谢转载者[赞][赞][赞]